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猶憐草木青(23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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猶憐草木青(23)

臺子上咿呀咿呀的唱, 刕鶴春站在不遠處笑意盈盈的聽了會,並不覺得是在罵自己。

等折綰來了之後還稀奇的道:“這不是京劇,也不是昆曲, 我倒是沒有聽過。”

折綰:“評劇,剛從蘇杭那邊傳過來。”

刕鶴春:“我聽著像是在罵人——”

折綰:“嗯,我點的——是在罵人。”

刕鶴春一點也沒有往自己身上想, 笑著道:“你們女子還真是, 整日聽這些。你也是, 出來聽戲, 該聽些喜慶的。”

折綰頓了頓,嘴巴張開又合攏, 腳步都快了。刕鶴春三步兩步的追上去, “我來接你, 你怎麽還不高興。”

折綰白了他一眼, 上了馬車,“你是閑著無事了?”

刕鶴春逗她:“不是你叫我做點事情給外人看麽。”

折綰似笑非笑:“是嗎?我以為你這個人是喜歡出風頭——我是不願意出風頭的, 下回你出你的風頭,別拉上我。”

刕鶴春尷尬的摸摸鼻子, “ 我哪裏想出風頭了。”

其實是想出的。這般被人家說夫妻恩愛的感覺還不錯, 好處也多。上回他去太後宮裏討要胭脂水粉, 陛下知曉了,還說他終於穩重了。今日他說來接折綰的時候, 潘大人對他的態度都和緩一些了。

陛下和潘大人都是夫妻恩愛之人。

他似有所悟,跟折綰道:“下回你也請潘夫人來聽戲, 我也好請潘大人喝酒。”

折綰冷笑一聲, “那我就點一出裝模作樣。”

刕鶴春無奈的搖搖頭,覺得折綰尖牙利嘴的:“行吧, 那就不請。”

然後頗為煩憂的道:“我明日就去岳母家了。”

折綰嗯了一句,並不多言。

等回到家裏,刕鶴春就急匆匆的去了書房裏面做事,折綰也回自己的別有人間看瓷器圖。直到晚間,折綰都準備睡了,他才匆匆回來睡覺。

折綰想了想,低聲問:“你是不是沒跟川哥兒說於媽媽要走的事情?”

刕鶴春詫異,“還要跟他說?他還小呢,跟他說了,他難免會不願意,到時候折騰一頓,難免橫生枝節。還不如直接送走,他難過幾天也就適應了。”

折綰便不管了,自己躺下翻個身,“你決定了就好。”

刕鶴春覺得她婦人心腸:“好吧——那我就給於媽媽找個不得不走的借口。”

第二天親自去了折家。因是提前遞了帖子的,折夫人早早備下了好吃好喝等著。

折家大少夫人莫氏對丈夫譏諷,“你瞧見沒有,刕鶴春必定是來對母親道謝的——這都過去多久了?”

“母親還準備起來了,這是拿著我娘家兄弟的命做好事呢?哈!她自己的娘家兄弟不親,便看不得我娘家兄弟好。”

折家大郎嘆息,“你少說一句吧。鶴春到底還是陛下面前的紅人,咱們又嫁了兩個妹子過去,便不可能跟他撕破臉的。他如今肯主動上門,咱們還要和氣些為好。”

若是刕鶴春當時上門,折家大郎或許還有些脾氣,如今過了這麽久刕鶴春都不搭理他們,他的脾氣便也沒了。

一番話將莫氏氣得哭起來,“合著大家和和氣氣,就我一個外人。”

她罵道:“你真是慫貨一個,被人欺負到家門口來了還是這般的軟弱!”

折家大郎惱羞成怒,一巴掌打在了她的臉上。莫氏一楞,立馬擼起袖子就去扯他的頭發,被一把推倒在地上。

折夫人很快就聽聞大房那邊吵了起來,她皺起眉頭,“當初真是瞎了眼睛,才娶了這麽個人回來。”

本就氣不順,等到刕鶴春過來,並沒有說什麽感激的話,反而斬釘截鐵說要送於媽媽走的時候,她的臉色便徹底維持不住了,第一次對著刕鶴春盛怒拍桌道:“為什麽?”

刕鶴春倒是平靜:“川哥兒實在是過於依賴她了。”

他道:“男兒郎頂天立地,怎麽可以如此依賴一個奴才?且那個婆子不知道在背後說了些什麽,讓川哥兒竟然下意識的討好我,實在是可惡!”

折夫人聽見這話以為是折綰在挑撥離間。她忍了忍,還是道:“這未必就是於媽媽說的,她雖然是個蠢人,但只會伺候人,哪裏會這些。”

言下之意是別人說的。

但刕鶴春在家中是看得明明白白的,他道:“必定是她說的,川哥兒只親近她。”

且有她在,折綰就不好過去插手川哥兒的事情。

刕鶴春堅決道:“我冷眼瞧著,她是個沒見識的奴才,整日裏就知道那一畝三分地,根本不懂何為真正對川哥兒好。說白了,忠心已經變成了自私,還是送出去吧。”

折夫人不說話。刕鶴春頓了頓,苦口婆心道:“岳母,按理來說,這般的忠仆是不能送走的,俗話說,忠仆難得,能有一個忠仆肯定是好的。”

折夫人臉色好了一些。

刕鶴春:“可也要看看主子是什麽樣子!”

折夫人蹭的一下站起來,“你是說川哥兒不好麽?”

刕鶴春沒想到岳母會有如此大的反應,他皺眉,到底還是好聲好氣的道:“川哥兒雖然年歲小,但心思卻多,耳根子也軟,有這般的忠仆在他身邊,勸他什麽他不聽?這不是讓他被一個奴仆唆使著走麽?”

他一直覺得岳母很是聰慧,想來是一點即通的,誰知道也如此冥頑不化,他嘆息道:“岳母難道認為自己的外孫被個卑賤的奴仆左右心思是好事?”

折夫人心顫了顫,慢慢的扶著椅子坐下來,靜靜的坐了好一會之後才道:“那以後川哥兒身邊怎麽辦?他身邊可就一個於媽媽了。”

刕鶴春深覺岳母老了,怎麽說話都說不到點子上去。他無奈道:“什麽就一個於媽媽,他身邊還有祖父祖母,父親母親,有兄弟姐妹——岳母,川哥兒是英國公府的子嗣,沒有誰會不在乎他。”

他如今覺得岳母實在是做了件多餘的事情。他心裏也有了不耐,直言道:“因著阿琰那般死去,我心裏實在是愧疚。那時候渾渾噩噩,對川哥兒也沒有上心。岳母便事事操勞,我很是感激。”

當時他其實還不相信母親會對川哥兒好,生怕她因為升哥兒怠慢了川哥兒。所以岳母對川哥兒的好他也很是感動,願意讓於媽媽待在川哥兒身邊。

可當時是當時,現在是現在。

他已經下定了決心,“如今川哥兒已經長大,不適合要這般愚蠢的忠仆在身邊。”

他都如此說了,折夫人自然也不會再拒絕。她深吸一口氣,“既然如此,你便將人送回來給我。”

刕鶴春卻道:“我想著,請岳母將她送去外頭的莊子上。”

他說,“就說於媽媽家裏人出息了,要接她回去養老。念在她一片忠心,我也會給足了盤纏。這於她也是好事。”

折夫人這才臉色好看些,站起來送客,“好。那你就這般去做。”

刕鶴春還是不願意跟岳母鬧僵的,說了一些軟話,“岳母對川哥兒的好我知曉,但大家都是為了孩子好,還望岳母不要怪罪我。”

折夫人勉強笑了笑,“我知曉的,川哥兒長大了t,你對他有別的謀劃,是為了他好,我高興還來不及。若是還像之前幾年那般……我才會為阿琰不值。”

刕鶴春聽得羞愧,“小婿實在是不該,如今已經悔悟了。”

回去之後,他舒心的對折綰道:“岳母還是明理的。”

折綰淡淡嗯了一句,“你們準備怎麽做?”

刕鶴春:“你以為我會蠻幹?當然是哄著川哥兒。”

折綰默不作聲,當個旁觀者。

刕鶴春就先讓於媽媽去折家,道:“岳母找你有事商量。”

而後當著折綰的面叫來了川哥兒,跟他說,“今日我去你外祖母家,你外祖母說於媽媽老家的親戚找來了,是她的侄兒,想著接她回去享福。”

川哥兒詫異,“於媽媽說自己並沒有親人。”

於媽媽一生沒有嫁人。

刕鶴春:“是,但她肯定是有父母兄弟姐妹的。只是當初被賣的時候還小,不記得自己的家人了。”

川哥兒沈默起來,“可是……可是她也不認識她的侄兒啊。”

刕鶴春喝口茶,“那我就不知道了。但我要跟你說一說才行,也許她願意回去呢?她在這裏是個奴才,去了外頭還能買個小丫鬟伺候她。”

川哥兒舒了一口氣,“是嗎?”

刕鶴春:“自然是的。念在她伺候你辛苦的份上,我會給她二百兩銀子,有了這些銀子,她能買宅子買地買丫鬟伺候自己,也是好的。”

川哥兒就道:“若是於媽媽願意就行。”

他表現得實在是太冷靜了,等他走了之後刕鶴春還道:“我怎麽瞧著……他好像並不傷心?”

折綰一直坐在那邊不曾出聲,刕鶴春如此詢問,她楞了楞,才道:“是啊——他並不傷心。”

也許這孩子天生就是這般?也許他這輩子並不那麽喜歡於媽媽了?

上輩子不是這般的。於媽媽離他幾天,他就會哭著找了。

這輩子是怎麽了?

她不得而知,便丟了頭緒,道:“既然如此……那就這般吧。”

傍晚的時候於媽媽才臉色慘白的回來。川哥兒今日一直沒有去讀書,就是為了等她。

於媽媽眼眶紅透了,抱著川哥兒道:“哥兒,老奴要走了。”

川哥兒拍拍她的背,靜靜的道:“我知道,你要出去享福了。”

於媽媽心如刀割,她難掩痛苦,哭道:“川哥兒,你要記住,往後要聽你父親的話——別人的話不要聽。”

川哥兒遲疑了一下,沒有點頭。

他覺得於媽媽說的不對。

於媽媽卻沒有註意,而是自顧自道:“你繼母是個狼心狗肺的,你要記得,她不是你的生母。你的生母是折家大姑娘。”

川哥兒還是點了點頭,“你出去之後,若是有空,便回來看我。”

“你的侄兒要是對你不好,你就寫信給我。”

於媽媽聽得更是難受,哭道:“好——”

此一別,怕是一輩子了。

她跟夫人說自己不願意走,但是夫人冷了臉,罵她,“枉我信你,你卻什麽都辦不好。”

於媽媽便知曉什麽都完了。她能夠依仗的,也不過是夫人的寵信罷了。

她做了一宿的襪子,第二天哭著給川哥兒,“哥兒,你可要記得我啊。”

川哥兒點點頭,“我記得的。”

折綰沒有去見她,是刕鶴春受了她磕頭,而後當著川哥兒的面給了她二百兩銀子,讓人“送”她出去,直到坐上馬車不見了才松口氣。

他道:“往後,你要聽你母親的話。你母親是個聰慧人,雖然性子倔,但心地是好的。”

川哥兒鄭重的點了點頭。

他也期待跟母親像瑩姐兒和母親那般相處。

但母親似乎並不待見他。

她坐在那邊,對他如同往常那般生疏。明明說話溫和,也不苛責,但她從不像於媽媽那般操心他的事情。

她好像跟他有一條楚河漢界,她站在那一頭,自己在這一頭,兩人即便是站的近,但也相隔甚遠。

他不喜歡於媽媽那般事無巨細的管著所有事情,也不喜歡母親這般與他生疏。

川哥兒悶悶的,不知道該怎麽辦,瑩姐兒過來的時候還問,“你怎麽了?”

川哥兒低下頭不說話。瑩姐兒生氣了,“有什麽你就說!支支吾吾的,我最是看不上。”

川哥兒小聲道:“是母親……我覺得母親待我不親近。”

瑩姐兒詫異,而後想了想道:“那你就當她是姨母吧。你看,雁雁姐姐和阿隼哥哥也叫她姨母,她就對他們很好。”

川哥兒倔了起來,“可她也是我的母親。”

瑩姐兒撇嘴,小聲嘀咕:“那你想怎麽樣嘛,你之前也不親近她啊。”

川哥兒還是聽見了,皺眉,“我沒有嗎?”

瑩姐兒點頭,“是啊,你跟你的於媽媽最好啦!”

川哥兒被說得面紅耳赤,但還是努力道:“我自己不知道。”

他不知道自己之前原來是不親近母親。

瑩姐兒就拉著川哥的手去找大伯母。折綰讓孫管事搬了許多瓷器來書房裏面,正在一個個的挑選,想看看什麽顏色最適合用來裝茶葉。

而後就看見兩個孩子站在門邊探頭探腦。

折綰笑著道:“快進來,外頭冷。”

還是冬日裏,積雪未曾散去,瑩姐兒馬上進屋,道:“確實好冷啊。”

她把手伸進了大伯母的手裏,“你摸摸——好冷哦!”

折綰笑得不行,給她吹了口暖和的氣,道:“你們先在一邊玩一會,我還有事情要做。”

她想多做幾個裝茶葉的樣式。若是所有的茶葉都用瓷器裝肯定不可能,這是要給那些大戶人家送的,但普通人家買不起。於是要做的事情就多了。

她選料材,孫三娘決定最後的樣式,兩人商量了一個月都沒有決定下來。

瑩姐兒卻扯了扯她的袖子,看向川哥兒,“你快說啦!說完了咱們出去玩,也不耽誤大伯母的事情。”

折綰就看向川哥兒,“是有什麽事情麽?”

川哥兒就看瑩姐兒,瑩姐兒:“你自己說啊!”

折綰並不著急,只是坐下來,道:“你慢慢說。”

川哥兒支支吾吾,“我覺得……覺得母親待我不親近。”

折綰哦了一聲,“是嗎?”

川哥兒嗯了一聲,“是。”

他說完就不好意思了,“母親,我沒有別的意思。”

瑩姐兒:“他是想跟大伯母親近親近啦。”

然後得意道:“就跟我一樣!”

折綰便靜默下來。良久才道:“因為你不是姑娘吧。”

她說,“瑩姐兒是個姑娘,就跟雁雁一般,我跟她們會親近一些。”

瑩姐兒恍然大悟起來,“我就說嘛,就是升哥兒和阿隼哥哥,大伯母也從來不抱的,只抱我和雁雁姐姐。”

川哥兒無形之中松了一口氣,“是這樣啊。”

折綰擡眸看向窗外,“是,是這樣。”

川哥兒和瑩姐兒歡歡喜喜的出門去了。折綰怔怔好一會兒,這才站起來,捧起一個花瓶,用顏料照著它的顏色調,最後調得差不多了,她喊蟬月進來,“將這個花瓶和調料盒子送去勳國公府給勳國公夫人。”

蟬月哎了一聲。

折綰又拿出一張紙來,“這是你的賣身契。”

蟬月楞了楞,“什麽?”

折綰溫柔道:“你的賣身契,我從母親那邊要來了。”

整個家裏奴仆的賣身契都在趙氏那裏。折綰去要的時候,直說是刕鶴春同意的,趙氏正苦惱如何跟刕鶴春和好,便不情不願的給了。

還罵道:“放吧放吧——你放了出去,便別補人。”

折綰笑著道:“人是夠的,多謝母親關懷。”

趙氏便拿著此事跟宋玥娘抱怨:“她好像棉花成了精,一拳下去都是軟綿綿的,我罵她也難受。”

誰說不是呢。

宋玥娘本還在跟趙氏僵持生疏,聽聞此話便也忍不住說幾句,兩人竟然就這般和好如初了。

於是,趙氏便更加沒有將此事放在心上。

折綰將這份賣身契放在蟬月的手裏,“你去完勳國公府後,便去找素膳,她去過衙門一次,想來也是熟悉的。”

蟬月眼眶濕潤起來。

折綰掏出帕子給她擦擦眼淚,“別哭,這是你應得的。”

蟬月保證,“我肯定不給少夫人丟臉,我也學了閩南話呢,就是要我去閩南,我也是願意的。”

折綰:“不著急,你且跟著素膳學著。”

她說,“敢放你出去,便能養得起你,你不用擔心後面的路難走。我已經跟素膳說了,你往後就跟她住著,她有兩座宅子,平日裏住在離花草鋪子裏面近的那一家,你也住那裏,你是去過的,記得吧?”

蟬月猛點頭。她肯定是記得的。不僅記得,還暗自羨慕過。

她哭著道:“少t夫人,我一定會好好學,我算數也不差的。”

折綰摸了摸她的頭,“去吧,東西慢慢的回來收拾,今日先去做件大事。”

蟬月激動的出了門。文月過去跟著,“蟬月姐姐,少夫人怎麽說?”

蟬月沒把賣身契的事情說出來,只道:“你若是有心思,便跟少夫人明說。”

她之前也是明說的。

“少夫人是個好人,會憐惜我們的。”

她出了門,先去勳國公府。孫三娘拿了東西很滿意,覺得折綰的眼光倒是越來越好了,她還讓蟬月等一等,“你家主子說,她嫁過去的第一天你就認準了她,是個很有決斷的小丫頭。”

她拿出一塊玉佩,“這是我娘家的東西,是我跟人比賽騎馬的時候贏回來的。便給你了吧,望你日後能順順利利的。”

蟬月沒想到還有這種好事。她暈暈乎乎的接了玉佩去了鋪子裏,素膳早就等著了。她說,“你先換件衣裳。”

蟬月:“還要換衣裳麽?”

素膳點頭,笑著道:“自然了。”

她小聲問,“姑娘之前沒跟你說啊?”

蟬月:“說了,說是這幾日就能走,但沒說是具體哪一日。也沒說……沒說給賣身契。”

素膳:“她怕出意外!”

她最懂姑娘了,“對你這般的大事,沒有做成之前,她是不會先說的。肯定是拿到手了,這才告訴你。”

她帶著蟬月上跑下跑,最後拿到那份戶籍文書道:“喏——下次就是你帶著其他人來做了。”

蟬月蹲在地上哭了起來。素膳帶她去吃了一頓酒,兩人窩在小屋子裏面給素蘭寫信,告訴她蟬月也出來做生意了。

素膳道:“素蘭之前就說你是個果斷的,肯定會來。”

第二天去了鋪子裏,周掌櫃笑著道:“你跟著素膳先待在花草鋪子裏面做事,什麽都先學一學,看你擅長做什麽。”

蟬月最後一點擔心也沒了。

文月對此很是羨慕,但並不著急,“咱們不能全部走,得一個個的走。”

墨月是不願意走的,她直接道:“蟬月之前是問過我的,我說我不喜歡外頭,我喜歡裏面安穩的日子。少夫人是個好人,將來我就是嫁了人,也能繼續給她做婆子,我盡心盡力伺候她就好。”

文月吃驚起來,“原來如此——怪不得蟬月選你接手呢。”

折綰的事情並不多,墨月接手很快,她並不喜歡多說,但很細心,折綰跟她相處幾日就笑著道:“你真是聰慧。”

能得主子這般的話,便是累死也是值得的,墨月幹活更加賣力了。

新來的小丫鬟萱月則幫著打下手,開始漸漸的露臉,她也很機靈,做事也利索,刕鶴春回來的時候還跟折綰道:“你這裏人不多,倒是規規整整的。”

折綰還記得他之前抱怨她這裏的人不機靈。

如今倒是規規整整了。

……

川哥兒跟升哥兒最近走得很近。於媽媽走了之後,升哥兒受瑩姐兒的所托,過來跟川哥兒一起睡。

川哥兒很不好意思,“我自己可以的。”

升哥兒打哈欠爬上床,“你肯定不可以,你看看你,哪裏有個男子漢大丈夫的樣子。”

川哥兒有些不服氣,“我哪裏沒有。”

升哥兒:“你哪裏都沒有。我聽阿姐說,你還因為大伯母不抱你哭鼻子了?”

川哥兒:“我沒有!”

升哥兒卻認定了這個事情,“行啦行啦,你是我的弟弟,我肯定不笑話你。”

兩個人躺下說悄悄話,川哥兒小聲問,“你母親平常抱你嗎?”

升哥兒本能的想說肯定抱啊。還會親呢。

但還是忍住了,道:“不會,我都這麽大了,多不好啊。”

川哥兒松了一口氣,“那跟我母親是一般的。”

升哥兒就想,川哥兒真可憐。

他和瑩姐兒都商討過了,大伯母是好人,肯定沒有說謊。她不是川哥兒的生母,便不能像母親抱他們那般抱,就跟大伯母也不會抱他一般。

他翻過身,對川哥兒道:“我來抱你吧。”

川哥兒本是要睡著了的,立馬就嚇醒了,連忙後退笑起來,“不要——抱著好癢啊。”

升哥兒就去撓他的癢癢,兩個人笑作一團,刕鶴春站在門外咳了一聲。

兩個孩子立馬噤聲,捂住嘴巴藏在被子裏不敢動彈。刕鶴春:“快些睡,否則明日起不來。”

他回到蒼雲閣脫鞋子洗腳,跟折綰道:“都睡著了。”

折綰一邊看書一邊道:“你往後都去一遍。”

刕鶴春皺眉,“你去不就行了?”

折綰:“川哥兒是男子,自然是你來管。”

她放下書,“怎麽,他是你唯一的兒子,你管不得?”

刕鶴春還是那句話,“我哪裏有空。”

折綰:“讓你陪著一宿一宿哄著睡覺了麽?讓你為他一針一線去縫制衣裳襪子了麽?不過是讓你過問他的學問,晚間走一趟罷了。這難道不是父親該做的事情麽?”

之前這些所有的事情都是她做的。等孩子出事了他就說:“你怎麽管的!”

怎麽管的,也是管了的。不比他自己,什麽都不管,還要來斥責幾句。

刕鶴春卻不願意跟她吵這個。他吵不贏。

她如今的口舌是越發的伶俐,他嘆氣,小聲嘀咕了一句:“你也就是嫁給我了。”

嫁給其他人怕是不會這般好過。

折綰冷眼看過去,“你說什麽?”

刕鶴春一本正經:“沒說什麽。”

第二天為了顯明自己其實是做了很多事情的,他沒有出去應酬喝酒,早早的就盯著川哥兒溫書。

川哥兒正坐在學堂裏面跟著武先生讀書,一轉眼就看見了父親在窗外站著。

他立馬緊張起來,讀書的聲音也磕磕絆絆了。

刕鶴春皺眉,川哥兒看見就更害怕了。

武先生瞧見嘆氣,出來跟刕鶴春道:“大人何必要在這裏站著,且回去吧。”

刕鶴春:“我再看一會。”

之前沒看過川哥兒在學堂裏讀書的模樣,竟然是這般的麽。

武先生沒辦法,只好進去跟川哥兒道:“你父親只是關心你。”

難得關心,便嚇著孩子了。

川哥兒磕磕巴巴的讀書,後頭倒是習慣了一些,越讀越順了,但記不住。刕鶴春本是舒展的眉頭又皺起來。

折綰今日未曾出門,只在花草房裏面叫仆從們給各家送些花草出去。自從去年江南那一批人進了京都,風氣竟然被帶得更加雅致起來。

折綰的花花草草賣得更好了——尤其是江南人家買得多。他們喜歡奇石異花,越是名貴的越是喜歡。

這群進京的人不缺銀子,又住在那幾條街上,去花草鋪子裏面買更近,於是花草的生意也好做了。

今年年初,進項就不少。

她看著賬本也歡喜。午間正要歇息,便見刕鶴春氣沖沖的回來了。

折綰轉身要走,被他喊住,“他怎麽還是這樣子!”

折綰:“你多些耐心!”

刕鶴春:“我多了啊,我都站了一上午了!”

他深吸一口氣,“我該多管管的。”

折綰:“是啊,你之前怎麽就不多管管呢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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